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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懋王的意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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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懋王的意動

一夜都是繁雜的雨聲,晨間時候,烏苔便有些發懵。

烏苔睜開眼,看看床榻上並沒什麽人,懋王竟然已經起床了。

她起身要下榻,分開垂帷,卻見懋王正坐在床邊的黑漆方桌旁,面前是一疊的信函。

他聽到動靜,擡首,墨黑的眸子望向她,淡聲問:“醒了?”

天氣濃陰,落下的燈籠錦紗窗透進來清冷的涼意,他坐在窗前,墨發高高挽起,海棠紫的長袍下擺遮不住那懶散伸展出來的長腿。

烏苔才醒來,還有些懵懵的,便小聲道:“嗯,醒了。”

懋王便起身,隨手取了旁邊的白緞襪,遞給她道:“雨還在下,天變涼了,仔細著涼。”

烏苔腦子都傻了,她有些僵硬地接過來,竟不知這到底怎麽回事。

誰能想到,有一天早上,她醒來,會有那位人人畏懼的懋王給自己地過來白緞襪。

不是別的,是白緞襪!

然而他的態度太過自然,以至於烏苔會有一種錯覺,本來就是這樣的,他們就是尋常夫妻,她突然醒來,腳上涼,他便隨手幫她拿過來白緞襪。

烏苔心裏有一瞬間的感動,胸口變得柔軟和酸澀起來。

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而已。

她很快端正起來,露出羞愧的笑,溫聲道:“倒是讓殿下見笑了,不曾想妾身竟然醒來這麽晚,底下丫鬟怎麽也沒叫起。”

懋王:“你前幾日徹夜不眠伺候我,應是疲乏缺眠,這幾日多睡一會便是了。”

烏苔聽著,心裏越發納罕,心想這才失了一年多的記憶,性子竟變得這麽好,若是再失十年八年,豈不是成了菩薩。

這時候題紅聽到動靜,請示了下,便帶著眾丫鬟過來服侍了。

烏苔梳妝洗漱後,陪著懋王一起用早膳。

一起用了幾頓,如今烏苔多少熟悉懋王的秉性了,其實他在吃上並不挑剔,但喜味淡,不喜繁瑣花樣,所以她自己吃著時,時不時獻獻殷勤,整頓飯倒是吃得融洽。

其間懋王提起今天他要進宮:“昨日進宮,皇祖母提起你來,倒是念了一番,我本說今日帶著你一起進宮,誰料想這雨一直不停,還是改日吧。”

烏苔一聽,忙道:“便是下雨又如何,還是應該進宮給皇祖母請安的,妾身隨著殿下進宮吧,妾身也想皇祖母了。”

懋王見此,也就沒說什麽。

*************

既是要進宮,烏苔自然是要仔細整理妝容的,一時題紅為她梳頭,雲封為她上妝,拾翠則去挑選今日要穿的衣裙。

上妝時,烏苔以為懋王會去繼續看他那些信函,或者做別的什麽,誰知道並沒有,他竟然就這麽坐在一旁,看著丫鬟為她理妝。

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,就那麽看著,別說丫鬟不自在,就是她也覺得不自在。

不過懋王毫無所覺,他用手支著下巴,就那麽安靜地看著她。

烏苔便只好裝作沒看到,看著銅鏡裏題紅為自己梳發上妝,她今日挽的是金絞絲燈籠簪,配玉花鳥紋梳櫛,斜插攢珠絞金鳳釵,金鳳口銜一枚粉珍珠,珍珠垂落在額前,只襯得膚如冬雪一般,嬌嫩明艷,卻又雍容莊重。

題紅梳妝完畢,雲封看了看,要為她再塗一絲胭脂,當題紅用用金簪挑了脂粉的時候,旁邊懋王突然出聲:“這是什麽?”

雲封顯然也唬了一跳,連忙回話:“回稟殿下,這是山燕脂花汁染粉,這是紅藍花粉染胡粉,這個是茉莉花蕊兒。”

懋王挑眉:“茉莉花蕊兒?”

雲封僵硬地回道:“是。”

懋王不再問了,烏苔示意雲封繼續為自己上妝,不過心裏卻越發納罕,心想懋王怎麽成這樣了?

他原來的性子,她其實未必多懂,但他知道,他絕不是會好奇女人家脂粉的。

待梳妝過後,便是要更衣了,因為懋王眼睛一眨不眨地從旁看著,烏苔也不好當著他面換,便示意丫鬟取了衣裙過去浴房。

誰知道懋王卻突然道:“昨晚你穿的那件紅紗褲裙,倒是好看。”

這話並沒多餘意思,但是幾個丫鬟哪裏知道房中確切,自然是想多了,都鬧了一個大臉紅,低著頭。

烏苔又好笑又尷尬,只好勉強道:“那個是就寢時才穿的。”

懋王頷首:“原來如此。”

其實這次入宮給皇太後請安,只需穿常服便是,但因要和懋王一起進宮,懋王著海棠紫,她作為王妃,卻是不好撞色,本朝紅為貴,綠次之,懋王為紅,她便選了青綠色系,最後選的是一件青揪織金蟒緞圓裙,肩上窄窄地搭著一襲紫銀泥羅帔子,莊重典雅,既不會失了身份,卻不會流於輕佻。

待到穿戴過後,披上了墨綠蘭蝴蝶對襟氅衣,這才隨著懋王一起跨出門去。

一出門,她才知道,為什麽懋王說今天太冷不宜出門。

這雨並不大,但淅淅瀝瀝下了一夜,那王府中的紅檐灰瓦,全都掩映在一片如煙似絮的雨霧中,像是一幅細心描繪的工筆畫被潑上了水後朦朧暈開了。

墻根處的青磚縫裏,回廊角落處,便是已經有小廝和粗使仆人在清掃,卻依然積了雨水。

好在王管家做事體貼,早已經備好了小轎,她和懋王分別上了兩頂軟轎,從內院過去了二門,又從二門換乘了肩輿。

烏苔剛一上了肩輿,懋王便伸出手來,握住了她的。

他說:“你怕冷。”

烏苔抿唇,低聲道:“是有些怕冷,其實並不冷,只是手涼。”

懋王沒說話,就那麽握著她的手,看起來沒有要放開的意思。

烏苔垂眼看過去,他衣袖上是挑金線的海棠紋,繁瑣華貴的紋路上,那雙修長有力的手握著自己的,就那麽指尖交纏。

這讓她心間再次湧起之前熟悉的感覺,那種酸酸澀澀的、甜蜜的、溫暖的感覺。

她收回眼,透過肩輿垂下的紗簾,看向窗外。

窗外雨意闌珊,空氣濕潤,青瓦紅檐的軒榭樓閣都被籠罩在那片淺淡的雨意中,街上人並不多,略顯冷清,只是有些商戶已經掛起來桂花酒重陽糕的旗子,在秋雨中濕噠噠地半垂著。

“我已經問過王順,惜薪司已經運來了今年的木柴煤炭,只是正在入庫,還不曾給各親王府發放,我先讓他要一些來燒了。”

烏苔一聽,忙道:“殿下,這合適嗎?”

惜薪司是宮裏頭負責柴草炭火的,按說每年都是有定量有規矩的,還沒發,先去要,總是不合適,萬一有什麽人參他一本,那是憑空惹了麻煩。

懋王挑眉,淡淡地道:“我才遭遇了刺客,正是養傷之時。”

烏苔微怔,之後恍然。

恍然之後,不知為何有些想笑,是了,他現在養傷呢。

哪怕據說並不見喜於天子,但他也是皇家血脈,也是龍子龍孫,現在龍子龍孫辦公差遭遇了刺客,要點炭火算什麽。

只是……他說這話的時候,竟多少有些賴皮的意思。

懋王側首,看她抿唇輕笑。

其實自他醒來,便見她笑的,總是笑得溫婉柔和,笑得嫵媚殷勤,她笑的時候,自是極美,猶如三月裏初初爬上枝頭的桃花,嬌艷奪目。

但是,他總覺得缺了一些什麽,就好像他空白了一年多的記憶裏,他試圖去抓住的一種虛無縹緲的什麽。

現在,他終於明白了。

她之前固然在笑,但卻沒現在笑得愜意,那是山澗清澈小溪就該那樣流淌的舒暢。

烏苔抿唇笑著,一擡眸,便見旁邊懋王正在看著自己。

如迷霧一般朦朧的光自那一側垂著的紗帷中透進來,勾勒出他淩厲而尊貴的側顏,這麽近的距離看,他的肌膚就像是雕琢過的玉,有著深邃而清晰的輪廓。

此時的他,漆黑的眸子裏好像蘊著什麽異樣的情緒,就那麽沈默地凝視著自己。

當視線交纏時,懋王輕輕抿了下薄而好看的唇,低聲道:“知道有炭可以燒,就高興成這樣?”

烏苔知道他在逗著自己玩,她沒想到他還可以這樣,又覺得臉上燙燙的,便別過臉去,低聲說:“這是你說的,我怕冷嘛!”

她聽到自己的聲音,覺得自己好像在撒嬌,不免有些羞恥,又覺得好笑。

別人才對自己稍微有些好臉色,自己便不知道姓什麽了嗎?

一切都是假的。

然而,懋王哪裏知道自己王妃的心思,他只覺得烏苔小聲撒嬌的樣子甜甜軟軟的,就像他小時候吃過的糯米年糕,偷偷地蘸了一點白糖,輕輕咬一口,那是這輩子吃過最好的。

他的喉結滑動,便擡手握住了她的。

其實烏苔這個時候心跳得都有些快了,她更沒想到懋王竟突然這樣,名分上是夫妻,連躲都不能躲的。

不過好在,懋王並沒再做什麽,他也只是握著她的手而已。

烏苔便松了口氣,她低聲說:“馬上就要到了。”

這句話,多少有些提醒的意思了。

懋王:“嗯,我知道。”

之後,他便沒再說什麽。

但是烏苔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,依然還算均勻,但是好像比之前更沈一些,更粗一些。

她偷偷地瞄他,但只能看到那淩厲的側顏,看不出什麽情緒。

於是她便不看了,垂著眼,聽著身邊男人的呼吸聲,看著他握住自己的手。

他握得僵硬而用力,指骨處都有些泛白,不過那些力道都是在他自己身上的,她並不覺得被握得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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